檔案樂活情報ALohas第50期

‧三種戶籍謄本看百年時代變遷

圖片來源：臺北市大安區戶政事務所、國家圖書館

在時空的大轉軸裏，將近百年的地點並沒有改變，而人類的管理、制度、名稱等卻連番的在變，邁向新時代，可知這一切皆可由三代的戶籍謄本中，探索其究竟嗎？

◎作者：陳澤義，摘錄自《檔案的故事第五集》
（臺北市：檔案管理局，民100），頁108-113。

小兒子剛成為政治大學的新鮮人，這寶貝孩子的個性非常獨立自主。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：「爸爸，我修了個通識課程，『檔案與生活應用』，要申請一份戶籍謄本，老師說要做家族樹。」我還告訴他家裡有現成的戶籍謄本，這事簡單、不必如此麻煩。沒想到他卻說：「是要日據時代的戶籍謄本，而且我平常都要上課，想請爸爸幫我去戶政事務所，去申請戶籍謄本好嗎？」天啊！這真有意思！什麼是日據時代的戶籍謄本，年歲已過半百的我，還真的沒有聽說過，既然孩子有求於我，我怎可令他失望？只是我真得能夠完成這未曾聽說過的任務嗎？

我特別親自到大安區戶政事務所探個究竟，臨櫃人員很親切的詢問我有何需要？我用非常好奇的態度詢問他是否有日據時代的戶籍謄本，沒想到櫃檯小姐竟然一口咬定說：「有」。櫃臺小姐先用我自己的名義申請戶籍謄本，結果很快就印出電腦版的戶籍謄本，裡面登記著我何時結婚，小孩的出生相關資料，以及曾經旅居美國一年的出入境資料，和孩子就讀國中時妻子帶著孩子遷移戶口的記錄，真是完整的檔案資料管理，使我得以迅速回憶過往的重要記事。

接下來，我用我父親的名義來申請戶籍謄本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用手書寫稿的戶籍謄本檔案，版面上有十分工整的字跡，也有稍嫌潦草的字跡，真的是字如其人，每段記事紀錄都有著不同的字跡。從民國55年到民國69年，父親一生因著工作而遷移的行動軌跡，從臺中縣沙鹿鎮到豐原市、到臺北縣淡水鎮、到臺北市，何時遷出、何時遷入，都有著詳細的記載。還有父親的職業也都完整記錄，乃至於每個孩子的出生日期，和所就讀的學校，都有非常清楚的記錄，這也讓我回想起孩提時候，我們兄弟姊妹和樂相處的童年回憶。如今，姐姐已遠嫁在日本，兄弟們皆已各個成家立業，也不容易再相聚首。但這份手寫文字的文件檔案，忠實記錄著我從出生到20歲間，重要的人、事、物，和成長的地方。最特別的是，檔案中有一行如同橡皮章蓋好的字跡，這引起我的注意：「臺北市自五十六年七月一日起改制為直轄市」，那時候我才八歲。

那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政治環境？漫長歲月歷經43年直轄市的臺北市，又會有多少的改變，從遍地農田、蓋起樓房、光華橋高架道路、鐵路拆除地下化，到101大樓的興築，從車水馬龍到多條捷運的貫通，從市長官派到市長民選，這種種的吉光片羽，正如同王芷蕾小姐所唱紅的歌曲：「臺北的天空」，這裡又有多少人年輕的笑容和共同成長的記憶，如今臺北市已成為一個高度國際化的城市。同時，你知道嗎，臺北市的生日是七月一日喔！這應該是一個可以成為很好的猜謎題目，送給百萬小學堂，讓大家玩玩猜一猜的遊戲。只是不知道有幾個人能猜得出來？

千呼萬喚總算終於等到所謂的日據時代的戶籍謄本，那是我用我祖父的名字來申請的戶籍謄本，這份可真的太精采了！竟然是用毛筆書法來寫成的，真是可以想像那種堅固硬實的辦公桌椅，剪個小平頭、戴個黑框眼鏡，磨著硯臺石墨，手腕拿起毛筆，一筆一劃緩緩書寫的時空鏡頭。沒想到這些毛筆書寫的文字檔案，在近百年之後，又被經由照相掃描的方式存放在電腦之中。真讓人感覺到時空與科技的連番不斷交錯，導致檔案資料可以保存下來，但此時可惜這份戶籍謄本檔案的影印效果十分模糊，也看不太懂，因此，我求助於櫃檯小姐要如何來閱讀這份寶貴的歷史檔案文獻。果然，記載的年份是明治28年（1895）到昭和20年（1945），這段時間內在我家族中所發生的事情，那時地址只有簡單的幾個字：「臺北州臺北市建成町四丁目十四番地」，這不禁使我想起電影『海角七號』中，郵差阿嘉要送達給友子的信，海角天涯真是難尋啊，這也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！在時空的大轉軸裏，將近百年的地點並沒有改變，而是人類的管理、制度、名稱連番的改變，這時的我們又將如何能夠讀懂古人的詩情意境呢？我不禁無言。

在這份古老的檔案文獻裡，其中很特別的是一般文字是用黑色墨汁來書寫，而若是更正或更新的資料就用紅色筆跡來呈現，真的是十分的古色古香，如同小時後我用書法來寫作文一般。記得有一班高階經理人管理碩士在職專班，老師上課時要求每堂課下課後，學生都要用毛筆字寫下自己的上課心得，很多企業高級主管在寫完心得之後，發現自己比較不會心浮氣燥，在企業管理的作為上也有很大的成長和進步。因為在寫書法的過程中，使人比較有耐心，比較能夠傾聽，心思平靜下來更能將人當做人看，更懂的去尊重對方與關愛對方，也更加有人性眼光，這時就不會過分的汲汲營營。在科技發達和追求十倍速的資訊社會裡，使世人和制度如同機器般的高速運轉，但卻製造出不快樂也不平安的現代人。時代在轉變，而流傳千百年的書法文化藝術，看似無法跟得上電腦的速度，但現代人的不能等待的【心】呢？丟掉了書法，我們是否也失去了些什麼？

這份書法電腦檔案，正是日據時代的戶籍謄本，忠實記錄著我祖父的出生時間是在明治28年（1895），在某銀行擔任書記員，種族上是記錄為福建，這也是十分特別的，因為現在都是以「籍貫」來區分，這種演變到如今，不禁讓人思想是二二八事件造成將種族改為籍貫嗎？在民國一百年之際，臺海兩岸早已開放觀光通航，我們又當以何種智慧來經營新的華人世界呢？

祖父生的小孩，出生是從大正12年（1923）到昭和9年（1934），總共生了三女二男，比較特別的是當時女性的名字，都是以姓氏另再加上名字，換言之，大部分的女性姓名都是4個字，例如，陳氏文華。而不是我們現在熟悉的三個字，例如，陳文華。而曾祖母原來姓名有四個字，但是再加上冠夫姓，就成了五個字，例如，陳林氏小美。而現在女性幾乎都已將中間的「氏」字省略，連名帶姓大都只要三個字，至於是否要冠夫姓，現代女性則是擁有絕對的自主權，而且冠夫姓已經變成少數的族群，這也是一個很大的改變。從男尊女卑的時代，裹小腳三寸金蓮的迷思，到女性自主意識的抬頭，從接受教育、到職業結構的改變，無論家庭與職場都走向男女平等、互相尊重的新時代。

當然，日據時代的戶籍謄本，還記錄著祖父所收養的養女，甚至養女的原生家庭來自何方，戶籍謄本中都有記載。那也是當時特有的社會現象，窮苦人家所生的女孩，被迫被富人收養，離開自己的親生父母，命運自此大不相同，悲苦只有自己嚐，有的成為童養媳，有的則承擔家務，長大後另外成家。曾經有一位長輩也是由養女的背景中長大，現在即使已是祖母的身分，我們到他家去拜訪的時候，這位「長輩」也都還是躲在廚房裡，不敢出來見人。這是因為從小她的身分是養女的緣故，因此非常的自卑與害羞。養女是不能出來招待客人，養女也沒有說話的權利。還好，因著時代的改變，養女這種生活方式，也幾乎已經是銷聲匿跡了。

另外值得一提的是，這份書法的日據時代戶籍謄本檔案，居然還記載著「昭和十年分家」的特殊事項。這也是十分特別的，這件事情為何會成為特殊事項，而被紀錄下來呢？因為在當時，分家是要到戶政機關去報備登記的，而這是否又有一定的公定程序？在日據時代的戶政管理的重點又是什麼？這令我陷入更深一層的思緒裡。

若不是這份小兒子的『檔案與生活應用』作業，可能我還不知道我們國家的戶政檔案資料，是管理得如此完整，還可以讀出這百年來歷史的變遷？轉眼已經進入下一個百年，進入下一個新的世紀，電腦資訊科技是如此的發達，我們小自個人與家庭，大至國家與民族，乃至於全球人類與社會，又將如何以更新的思維、更大的格局，來開創那新世紀的紀錄與榮耀呢？這實在是值得我們深思。